秋天的花生地里，父母收割着属于他们的散文诗

文|高绪丽

母亲念书少，但理解不少，什么骨气种什么庄稼，什么骨气收什么菜，都在母亲的心里揣得明明确白。“白露早，寒露迟，秋分种麦正合适”，入了玄月，种麦子和收花生都被母亲支配上了日程。

分开了枝蔓连累的花生，被放开晾在村落子途径的两旁，从这头一直晾晒到那头。没有人守，也不消人看。有来村落里卖器械的商贩，馋了，哈腰抓起几个花生，扒出裹着红衣的果儿填进嘴里，一直香进心里。村落里人见了，不会讲一句怪罪的话，还会问他，“渴了吗。家里有水。”

在城里，我也曾看到几户人家把花生摊在楼下旷地上晾晒，每块地儿阁下蹲坐着一小我。仿佛受到呼唤似的，城里那些晾晒的花生，让我生出了迫切想要回家的动机。

那一刻，我溘然一会儿读懂了前人的诗，“麦饭豆糜终创汉，莼羹鲈脍竞归吴。”

这个季节的村落庄，不消锐意打扮，已经美得像一幅画。湛蓝的天空，触手可及的白云，还有爬上菜园竹篱架子的牵牛花，它们的样子容貌乖巧，色彩鲜艳，有玫红的，还有粉蓝的。藏在喇叭状花朵里的纤细花蕊，穿过童年的影象，那滋味，是丝丝的甜。

花期足有半年之久的月季花，是家家门前的花宠。不消操心侍弄，不消回眸含笑，从初夏到秋末，爱得那叫一个泼辣又热闹。

这个季节的庄里人，四肢举动忙个不绝，基本没余暇。汉子与女人在地里忙着秋收，孩子们上学，白叟们腿脚不灵便，守在家门口，坐在马扎上，帮着后代捆花生。“啪，啪”，分开了生育它的土地，花生的果实与蔓茎分别的痛，是喜悦的，也是慈悲的。这些，白叟们都懂在心里，不说，也说不得。

老家的房子铁将军把门，我的怙恃也去忙秋收了。

家里的地，照样我年少时抓阄儿得来的，其时我没少跟着怙恃去地里春耕秋收。以前闭着眼睛都能走的山路，如今却成了眼里的景致。

我逛逛停停。脚边的杂草丛里，冷不丁蹦出来一只张着同党的绿色年夜蚂蚱，落在一片年夜草叶子上。它的肚子滚圆，呆了一下子，又蹦进阁下的草丛里。我转过头继续行走，心里一顷刻等待它的性命可以再长一点。

阁下果园里的枝头上，套着苹果袋子的苹果，宛如待嫁的新娘，蒙着盖头，在金风抽丰里摇荡，看得路民气痒痒，直想一睹芳容。

山路崎岖，蜿蜒回旋。我在自家的花生地里看到弓腰伏地抖搂花生的怙恃。

父亲有腰肌劳损，累了，他双膝跪地前移，双手依旧不绝歇地提起已经耕好的花生蔓，使劲抖搂几下，往身旁码好，双膝再前移，再抖搂，再码好。即便如许，父亲干活的速率，也是我们没法子比的。

我看着身上沾满土壤的怙恃，眼眶刹时潮湿。

天作幕，地作纸，那一垄一垄的花生，是写在年夜地上的另一种笔墨。天空，应该是打翻了的蓝色颜料缸，我的怙恃在那蓝色下，宛如一个移动的符号，一点一点地收割着属于他们的散文诗。他们的汗水沿着身材的褶皱，滴落到脚下的土壤里，然后与它们混在一路。

我们这个家族从村落子刚建成时就已经住在这里了，往上追溯，足有五代以上。只在一个处所深深扎根，每条纤维都沉浸在统一片土地上，这是很多人都无法想象的。同样，我们对脚下这片土地的蜜意与酷爱，生怕也是很多人无法懂得的。

“八月断壶，玄月叔苴，采荼薪樗，食我农民……”下学孩童的吟诵声从巷子的另一端悠悠传来，今夕何夕，秋日，已经成为流淌在心底深处最动听的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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